•也勉强算是赶个万圣节写个小小的鬼章节(?)


熟悉感终于在灵魂中稳固,费雅纳罗看着繁复的锦缎,顺着自身侧伸出的纤细手指向前看去,那上面尚且满盈着金与银。

“麦提莫。”他回应着织线构成的红发婴孩上缓慢描摹的指尖。

会动的画像绕到他前方来,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灰色眼睛。

“阿米。”

滞涩的钝感在咽喉处凝聚,胸腹下沉,肢端逐渐僵麻,他再一次选择采取能缓解这种不适的方式,呼唤,“阿米。”

“我在这里,费雅纳罗,”画像捧起他的脸,他再次在那眼中看见自己,“阿米在这里。”

“您爱我吗阿米?”

“我爱你,”有温度的画像飞快地如是说,“阿米爱你,费雅纳罗,阿米永远爱你。”

阿米爱我。

他于是再一次试图将这句话记下,如同前额上烙下的柔软那样滚热。

阿米永远爱我。

永远有多久?

久到双树交辉一万又一千次够不够?

阿拉卡诺在蚂蚁爬过巨树浮出地表的根系的那端后收回了目光,他转了转稍稍僵硬的脖子,将炭笔搁在一旁,抬臂用力抻了两下肩膀。

有声音在轻喃,诺多的孩子啊,你仍然没有停下。

他举目看向缓而暖的坡地,素白的轻纱围成帘帐,弥散着梦君布撒的不会遮蔽圣光的迷雾,为前来歇息的众生与诸神构建简单的暂栖居所。

“我仍可继续呼唤,”他垂目打量画板上两个在柔软草埔里紧紧依偎的身影,“或许有那么一次他能听见我,或许有那么一次他能够对此回应。”

曼督斯也可为你传递思念,每一个亡魂无论何处都能听见费安图瑞的声音。

“他不会愿意在那里一直待着的,”他晃晃笔杆,“他从不等待。”

即使这将是你又一场失败的挽救,这些负荷本已超过一个年轻灵魂的承重。

他凝思半晌,将画册直接翻到最后,沿着已被从后往前画了四五页的顺序向前翻,摊开空白的页面,拿起炭笔细细涂抹。

“总该试试。”

你已经为此感到疲惫。那声音仍然徘徊。你在寻找可能不存在的尽头。

他回忆着仍未脱离襁褓的红发婴孩,将那托在臂弯也只是小而软的身体放入画中廊下工装青年的怀中,沿廊红山茶盛放,正是提利安如今的时节。

一千又一百个双树交辉之前,芬威从此处抱回了不哭不闹的长孙,他和兄长本就纤薄的血缘联结从那时开始迅速冷却。

“我确实疲惫,于是在此多歇息片刻。”

他翻过后页查看,那页标了数月前的日期,银辉之中披着外袍的兄长正将摇篮轻晃,编织的飞鸟悬在摇篮上方,纺车露出一角,窗外落着细雪。

“那尽头应当确实是不存在吧。”

他翻回此页,一再琢磨自幼兄长蹲下、屈膝、俯身、倾身、再微微抬目看他、或者看自己学生、以及某些年龄更长的学生带进工坊来顺带看护的子女的神情,将青年的眉眼线条又修地柔和些。

“但若是就此放弃,我想我不会甘心。”

奥力的殿堂虽然离精灵的居所不远,因为尤其是诺多族最喜欢向奥力寻求知识和帮助,然而那也并不算近。熔炉的热气扑面而来,雕凿山川的大能者足够将阿尔达深处的地热脉动引作热源,芬威迎着硫磺气拾阶而上,十五日的独身骑行令他满身风尘,但或许是游移在此的不知形的迈雅向他施展了神力,他得以收起疲态,向山腹大门之后正将皮质围裙和手套放到一边并朗笑迎来的神明抚心致意。

“我的兄弟应当已将费雅纳罗的抵达告知与您,我的朋友,”会客的厅堂石壁透着暗金的光,那是另一端的熔流在高温下迸射的烁目光华,奥力的神力将温度隔绝在了此处空间之外,“他离去之前已经能够回应我的出言,想必薇瑞会更熟悉那一脉相承的固执与坚定。”

“我确实相信我的费雅纳罗将会返回生者行列,我永远感激您的殿堂对疲惫至极的魂灵的收留,和耐心的照顾。”芬威看向那面石壁,正如诞下火之灵魂的生母一样,对任何死物生灵都不再回应的魂魄连曼督斯的呼唤也根本不理会,循本能向金石与火而来,以熔流为巢在其间长坐,亡魂没有睡眠,其脱离躯壳本身对首生子女而言已是休憩。

奥力陈述道:“您看起来比费安图瑞更加笃定您的儿子的返生,因他毕竟是您的作品。”

“我的儿子,我和弥瑞尔的儿子,”芬威笑笑,“有的时候我们都很让对方头疼,并偶尔同样需要其他人的智慧介入来解决一些……事情,”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钟情创造和表达,同时他好奇,而他还未见过更多,所以目前还没有让他能就此停止演奏篇章的理由,或者说永远,即使是这一时劳累。”

“他还年轻得很,”奥力赞同地颔首,诸神之中祂最不吝向首生子女显露凡生的情态,悲悯也不常在祂面上出现,“我和我的手足也本该在一年多以前向诺多的王长子赠予成年的祝福。”

芬威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点点头,叹息道:“是啊……他还年轻。”

他将茶杯放下,在奥力毫不掩饰惊讶的神色中,起身向神明再次致意,“所以我今日前来为此有求于您,我们的朋友,诺多族之友,导师和援助者,以我的孩子们的父亲,诺多族的先行者,承诺者,保护者,和国王的名义。”

费雅纳罗停下手中的丝线,轻轻呼出一口气。

“累了吗?”身旁的魂灵也停了下来,银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到单薄的肩膀后面去。

费雅纳罗摇摇头,“阿米。”他的目光却已经探向他们的成果未完之下,“我爱您,阿米。”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母亲的面容。

弥瑞尔抬手抚上费雅纳罗的侧脸,就像她在费雅纳罗从半无知觉的涣散模样迅速回神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时常做的这样,“我爱你,费雅纳罗,你的每一句爱语我都会回应,无论是你想传递给我的,还是你想获得回应的。”

“阿米,我……”费雅纳罗蓦地开口,然而他凝望了半晌,又摇摇头,双手继续开始编织。

弥瑞尔并未阻止他,也没有和他一起编织,只是继续捏住费雅纳罗的后颈轻轻揉按,她已经摸索出来这种动作能让她的儿子稍稍放松,“你已经快要痊愈了,费雅纳罗。”

“……那么您呢?阿米,您痊愈了么?”费雅纳罗挑着手里的红线,“您已经可以治愈我,这或许是我哪怕返生都无法做到的事。”

“……如果我想治愈你,我自己其实无所谓痊愈与否,”弥瑞尔垂下眼,“只是一些自己选择的代价……至于这个,只需循着感觉来,到那时你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哎,”她忽然按住费雅纳罗的手背,“要弄错了。”

费雅纳罗怔住,突然松了手,让正要织作一簇的锦布和剩余似乎无穷尽的丝线一同跌到他和弥瑞尔的衣袍上。麦提莫的红发在他的指间只完成了一半,生长地似乎缓慢了一些的婴孩终于能够支撑起柔软的身躯。薇瑞殿堂内的视线可在没有大能者影响的空间内沿着凡间不得见的轴向纵深来回,他能看到他的长子握住了芬迪丝的小指。弥瑞尔的那面茵迪丝半蹲着正朝着向她蹒跚而来的拉尔玟张开手臂,芬威步入王廷,阿拉卡诺不在这里。

弥瑞尔捡起逐渐散开的丝线,将它们重新收紧。费雅纳罗看着母亲的动作,忽然问,“这织锦只有这么一股么?”

“怎么想到这个问题的?”弥瑞尔抿起唇笑,她的指腹缓缓在麦提莫的小小身影上抚过,“我们的视界只能看得见这一股,对应人间仅此一根的时间轴——我尚且没有能让我看到有第二股存在的认知。”她看向费雅纳罗的目光和神色让费雅纳罗感到熟悉且微微紧张,因为那和自己无意中见过的自己脸上探究的锐利如出一辙——很新奇的体验,一些不会随着现实轨迹而偏航的血缘的传递。

“而或许你见过?”

费雅纳罗悚然一惊。

弥瑞尔却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脸上不变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她是否得到了答案,但她已经坚决而温和地示意她的儿子不必给出任何反应和回复,哪怕费雅纳罗确实将否认说不出口。

阿拉卡诺已经渐渐出现在了画面中。

“我看到有人试图给出各种‘假如’,”费雅纳罗清了清嗓子,差不多两周的时间以前他才对阿拉卡诺频繁前往罗瑞恩花园里他的身躯旁边这件事有了稳定而清晰的意识,他能看见他的兄弟在徒劳地画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我得说那想法也不算特殊。”

弥瑞尔对这两句话露出洞察之后不置可否的微笑,被母亲浑然天成的纵容和无奈软化,这让费雅纳罗下意识抬手抓了抓后脑,并且往母亲身边又挤了挤,看着弥瑞尔编织下的阿拉卡诺。

“如果,如果能将‘假如’换成‘如果’,也并非不切实际。”费雅纳罗从阿拉卡诺身上收回目光,弥瑞尔也在看着手中的活计。他沉吟片刻,和伊露维塔的对话再一次飘到他心里,他忽然平白低声一哂,又仰面笑了两声,“看情况吧,有些事情折腾来折腾去实际上到头来也挺没意思的。”

“除那以外呢?”

费雅纳罗不说话了,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还未被编入织锦内的丝线,他的眼神已经无法在这个空间里除了弥瑞尔和织锦以外的地方停驻,正如他已经重新燃起的心火躁动不安。

弥瑞尔于是也不再说话,她停下了编织,温暖的掌心盖住儿子渐渐握紧丝线的手背。

“我做什么您都会看到,是么?”费雅纳罗终于开口,“即使我的一半血缘始终寒冷无声,或许我早该习惯这个从而不应该对回到那境地中产生迟疑,但是您能够知道我爱您。”

“你从此也将知道我一直爱你,费雅纳罗。”弥瑞尔抬起儿子浅垂着的头颅,在那被浓烈的情绪熬地烈红的眼周围轻轻抚过,没有实体的灵魂无法流泪,她在费雅纳罗的额顶轻轻一吻。

薇瑞和曼督斯的身影在层纱之后矗立,通明的光辉尽头止步在儿子的脚下。

“我对你好么?”

费雅纳罗的步子一顿,转身看时,自织锦前忽然起身匆匆起身的弥瑞尔已经穿过纱帘飞奔而来,她攥紧了手边的纱帘,殷切地看着立刻向她迎来的费雅纳罗,低声又问了一遍:“费雅纳罗,我曾经对你好么?”

费雅纳罗怔了片刻,他想起来自己身上的熔甲被纤细但灵巧的手指一点一点小心地剥下,瘦小的灵魂竟能让在怒火中难以安息的他感受到温暖,那曾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狼狈,残缺,怒恨交织,满心满手的鲜血淋漓。

大能者们并未催促,安静地等待。

“您将您的生命给了我,您一直看着我,您医治了我。”

他最终走上前去,将瘦小的亡魂紧紧拥抱。

“我爱您,阿米。”

生机在osanwe内炸开。

洛哈洛尔烦躁地仰起颈子甩了甩脑袋,因为他的骑手忽然示意他停下,但靴跟压着他侧腹的劲力忽松忽紧,他的骑手也不回应他的询问,让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应当怎么前行。但阿拉卡诺似乎完全不受坐骑的影响,osanwe内现在暖洋洋如罗瑞恩顶上的天穹,从那仿佛燃爆的篝火轰然冲天而起同时热浪迅速扩散横扫开来的波动开始。

“费雅纳罗……”

洛哈洛尔被迫动着蹄子原地徘徊了半圈,然后他忍无可忍地蹿向前去,直指他们才刚刚离开不久的方向。

“哥!”

费雅纳罗尽力稳住身子别让自己从浅坡上滑落时直接滚栽下去,如果是正常情况他完全可以直接跳下去。长时间不使用的躯壳虽然被照顾地很好,但是经络回血和筋骨重新鲜活起来的涨麻和滞涩仍在在肢端和肌理间流窜梭巡。吻别母亲的躯壳并对罗瑞恩花园里的迈雅道谢之后他径直离开,看天色他至少已经走了快三个半小时,这段荒无人迹的路是他记得直线最短的方向,但以他目前的脚程,还是先祈祷在他走回去或者遇到第一个精灵之前不会突然下大雨要紧,毕竟看草木长势,好像差不多是雨季?

有什么熟悉感在兜转着靠近,伴随着灵魂里模模糊糊的声音。费雅纳罗扶着树站起拍拍衣衫上的泥土,他想了想干脆抱着树站好,试图回应osanwe里那个单薄血缘联结里锲而不舍的呼唤。脚边三米之外的陡坡下是一片草叶低垂的柔软平地,金色的圣光洒在坡上,淌下草地去一直伸向东边的尽头。

阿拉卡诺没多久就在那尽头处纵马驰入视野。

“呃,嗨,阿拉卡、阿拉卡诺?”

是热的,暖的。

一千一百个明暗交错似乎转眼飞快地褪去了色彩,只剩下灵魂和躯体的寒凉似乎犹在脑内掌心。阿拉卡诺头一次对怀里的轻微挣动没有及时松开臂膀,他反而抬手将一迭声含着各种意味叫着他名字的脑袋扣住压在自己的肩窝里,于是抗议的动静骤停,过了一会儿,后颈和后背传来揉捏和上下撸动的触感。

“噫哟……怎么想成这样了……”

无奈的呢喃将热息吐在颈窝里,费雅纳罗安静了一会儿后仍然试图挣开,结果阿拉卡诺结实的手臂反而越圈越紧,他只能将被压着的脑袋在阿拉卡诺掌下用力转了转将阿拉卡诺密实的头发扒拉开将脸露出来,下巴搁在对方肩上银蓝披风外毛茸茸的翎绒肩饰里呼出一口气。

洛哈洛尔安静地嚼着草茎,小小的白色菜蝶低低掠过白马的鼻翼,惊起了一声响鼻。费雅纳罗想了想,缩回双手抬起捧住阿拉卡诺的侧脸,这个举动轻易就将那显然不欲理会他任何拒绝的脑袋拨出了自己的颈后,然后他略微施力并仰首,在阿拉卡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在其前额飞快地亲了一口。

箍着身体的臂膀总算是松了,就是僵硬了不少。

“好了好了,抱一会儿差不多就可以了,”他用力搓了搓阿拉卡诺的脸颊并耳根,满意地看着其飞快地红起,“我活了就开心点,走吧赶紧回去……”

他挥挥小臂便转身准备找地方下坡,结果一只手腕忽然被紧紧捉住。费雅纳罗心里叹气,想抓着就抓着好了,毕竟阿拉卡诺之前的样子在薇瑞那里看着也心堵得很。他回头打算扯扯人赶紧走,结果这一回头忽然感觉三年没见的阿拉卡诺立在他跟前大晃晃地像堵墙一样。

“你是不是长个了还是今天穿了什么鞋子,怎么看着这么高的……”

阿拉卡诺却不吱声,只是在他低头去看的时候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走了一步。费雅纳罗心里嘀咕仅用小臂就能托起阿拉卡诺和把小孩夹在臂弯里就能带走的日子过得真快,再一抬头恍神间感觉阿拉卡诺面上似乎有莫名的神色闪烁,微垂着眼定定看着他眼下鼻下。

“阿拉卡诺?”费雅纳罗的笑容里露出了些许疑惑,他抬起另一能动的手在阿拉卡诺面前晃晃,“弟弟?”

阿拉卡诺猛地回神,收回目光。

不,别毁了这一切,阿拉卡诺。

“应该是我现在站的位置比较高一点,”他尽力放松了神情,对费雅纳罗点点头,“我们回去。”仍然紧紧握着兄长手腕的手仍然在费雅纳罗下意识开始拒绝地挣动时没松开。走不快的身子于是被他侧身越过时拉地一趔趄,费雅纳罗及时扒住他绷紧的手臂才没被带倒。

冷不丁差点被摔搞得费雅纳罗莫名其妙,手腕也被大力抓地动弹不得,正又要开口时忽然被阿拉卡诺又转身抱起,小心翼翼托上了洛哈洛尔的背。他下意识抓紧马鞍前桥的握杠,阿拉卡诺同时翻身上马,自兄长左肋下伸出手臂横过前胸握紧其右肩,披风肩扣上的银丝流苏在费雅纳罗身前自然合拢。

洛哈洛尔跑起来之后费雅纳罗再次叹气,右手挪动了一下拍了拍阿拉卡诺紧握着马鞍前桥的手,掌心停在其硬邦邦的手背上。






孕产日志:

日期:圣树历XXX年XX月XX日

拉尔玟:XXkg

麦提莫:XXkg

说真的我不在的时候这个是阿拉卡诺的什么养妹妹养侄子小画册吗,画得还挺好的。(谢谢哥^㉨^,感觉哥会想看看具体的。)

前面我每一天吃的啥是随时记录的还是阿拉卡诺后来补充的?(补充的,记得不完全,但应该没有错漏太多。)

(拉尔玟.jpg)

(麦提莫.jpg)

(费雅纳罗&麦提莫.jpg)

阿拉卡诺&麦提莫.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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