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羊肠,陛下,”女精灵手上活计不停,她麻利地将线头埋入伤口的皮下,“过后这里的线就不必拆了,和您手臂上的那一处割伤一样,它会被您的身体自行吸收。”

“原来如此,辛苦了。”

“还有另一边。”

芬国昐小心地抬起左肩让女精灵将衣服拉回原样,女精灵端着托盘来到另一边,换了副手套后解开芬国昐右臂从袖口一直通到肩上的排扣,特制的衣服能很好地配合换药清理和重新缝合的工作。布料直接打开,右臂上的伤势相比多为熔融的盔甲和盾牌的烧伤烫伤、以及碎甲割伤地一塌糊涂的左肩来说要好看一些,和抢救费艾诺当时的情况差不多,但好在烧伤远没有之前那次大。

然而尽管有了前次的经验,他们也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尽可能妥善地将已经半熔的臂甲和腿甲从芬国昐的左肩和右膝下清除,避免最终不得不卸下整个肢体,因为碎裂的甲片扎进躯体一样会引发已经流失太多机能的身躯感染,魔苟斯亲临的摧毁效果直观到惨烈。

或许唯一能庆幸的就是那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击未能落下,被形体巨大的黑维拉踩住身躯而断裂的骨骼扎进脏腑同样也给这所谓的医疗团队带来了不小的困难。而芬国昐自始至终生的意志同样强大到惊人,被告知只能尽力而为时,钢蓝的眼也没有丝毫黯色流出——与不可抗力抗衡的炽火在另一个幸存者的灵魂中同样燃烧过,因此摄政王再次清醒之时,希姆凛鎏金如剑锋般招摇的主堡在又一次大地震摇中悄悄流淌而出一股卸下负重的轻松情绪,并在铁的声响和硫磺的吹拂下转瞬如常。

“右臂活动时有异样吗?”

“暂时还没有,可以照常活动。”芬国昐知道正被清理组织液的深处骨内有根钢钉,用来固定他将凛吉尔拼力刺入魔苟斯足跟时,因为痛呼的黑维拉的躲闪和自己施力将剑身一深再深而拗断的小臂。

“好的,继续观察,等待后续康复的时候再取出。”女精灵笑了一下,她的神色让芬国昐看出来这或许又是什么比较新的显然还不足以成熟到从东线向西扩展而去的技术。

门外这个时候有人叫,“恩奎尔——?”是个带着些沙哑的女声,拖长的尾音快结束时噼里啪啦的脚步才停在门口,“陛下说晚上有空。”话音落下,一个棕色头发的女精灵探进头来,又匆匆进前一步向芬国昐行了一礼,“诺洛芬威陛下。”

这个精灵芬国昐倒是比较熟悉,费艾诺组建的研发梯队最高级别的六大研究室的控制研究室副主任工程师之一,曾经陪同费艾诺来过希斯路姆一趟。他稍一抬手示意免礼。

“好我知道了,”恩奎尤瑞向门口看过去,扬声说,“一会儿一起吃饭?”

“好诶!”脚步声又噼里啪啦地跑远了,“左殿第三食堂!我要吃你做的兔肉酱!”

女精灵笑了一声,回过头继续忙活。芬国昐浅浅地舒了一口气,他的卫队和侍官今天晚上就要到了,这个他仅停留在脸熟的话不多而来去匆匆的女精灵可以就此从这项工作中脱身。希姆凛多数精灵都言行举止匆忙而果断,这基本上是整个诺多族领地各领域的技术发源地因着费艾诺及其长子打造的高效而单纯的学术和研究环境,而汇集了现有族群内绝大多数热衷于创造和研究、意欲借助宽松的环境、专注的氛围和最直观的支持有一番作为的人才。

费艾诺的研发模式早在维林诺就有个雏形,不过那会儿多数人还对此并没有感觉,因为它相对一般集权性质的管理模式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成体系的东西——它并不固定,而是基于研发项目的可拆分可重组的拼接状态,各领域的工匠和学者围绕某个型号项目按照研究领域和负责的研究模块,从框架到细节构建以各层次总体为中心的结构、动力、控制、工艺四个常规分支,随着时间变化后来又增添总装、质量和安全三个非研发主体但不可或缺的分支,七个分支再内部针对研究模块具体细分,最终组成一个立体的研发梯队。项目在则梯队存在,项目结束则团队解散,与此同时一个工匠或学者根据自己能力可以不拘于单一项目研究,也不会固定于梯队中的某一层级——他可以在这个项目中以大总体及其总工程师的指标和方向研究自己的模块,也可以同时在另一个他自己牵头的项目在总体团队中做总工程师,人人如此。至于在人员管理方面,除了总装向来需要军队层面的组织和纪律性才能达成之外,其余六个常规分支被费艾诺各自分配了有余力的工匠和学者组建六大研究室,延续并整合原先在维林诺的工会,对工匠和学者按主要研究领域和学科划分进行登记记录,并在一定程度上辅助各个项目团队的协调。

因此在这种有序的散与合的制度中,每个个体之间并没有层级之分,平等的关系和氛围让以费艾诺所在的希姆凛为中心的研究环境自由、轻松,且运转高效。从前芬国昐在希姆凛和希斯路姆间往返匆忙,且事务繁多,此次被迫孤身长留在这里也有了机会安静地体会这个气氛,他不知多少次听着费艾诺以各种语言和口音与不同种族的学者和匠人在走廊上交谈着同行而过,这其中以瑙格人居多,而灰精灵中的铸剑师也是费艾诺的偏爱,芬国昐的耳力能听出他们在讨论让飞行的弹体可自行调整姿态进行偏转并进一步瞄准的结构设计,如果能成,或许对重新打通安法乌戈砾斯的通行路段和远程地面、甚至是低空打击有重要意义——如果能够缩小结构和降低载荷,甚至可以装备在针对最新一级强度甲的新型弹药上。

那针对最新一级强度甲的新型弹药来自毁去整个阿德嘉兰高原和费艾诺诸子领地的喷火大虫,自二百年前他的长子率先将幼年格劳龙的甲片用当时的新式爆破箭头轰击下来之后,费艾诺对热兵器的研发到了一个空前狂热的程度,即使在探索的初期已经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炸膛、掉弹、误触等桩桩件件血淋淋的教训形成了热武器研制、试验、存放、运输和使用的千百条规章。而且费艾诺过于心急将弹药送上远空,最严重的一次事故中有半个埃尔达那么长的弹身在自启动推进器时姿态偏转错误,径向十二米的爆炸范围带走了八个总装部队的工程兵的生命,并给十五个军人留下了永久残疾。

他来希姆凛看过几次,某次应费艾诺的召唤跟去外场实验,洛斯兰平原西侧的阴影地带流散着奥克和妖狼的土地成为了费艾诺指定的靶场,轰鸣过后是散布着黑血、熔融又凝固的烂铁和碎肉块的焦土,以及哀嚎着乞求仁慈但眼里仍然闪烁着仇恨和嗜血的残破半兽人。全副武装的测试部队带着采样设备上前去,干脆利落地给了苟延残喘的敌人最后一刀,然后实地测算弹药的高温和破片覆盖范围,将数据和切下的残碎组织一并带回就在火炮车不远处的化验板房,在那里费艾诺会带人研究基于高温烧灼时长和破片切割速度与深度的毁伤强度。

“心软了?”那时费艾诺给了他一副透明面甲,他戴上后猛吸了不少具有舒缓神经效果的过滤空气才将那令人头晕目眩的腐烂气味从鼻腔和脑子里清除,兄长握着剖刀,双手手套上满是腥血,“即使他们曾经和我们同出同源,我的兄弟,现在他们也已经是黑暗大敌的奴仆,并受驱使屠杀我们的子民。”

“我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这种,研究,”他摆摆手,靴跟踩到了一滩黏糊的什么东西微微一滑,“无效的仁慈只会为我们的子民换来他们的屠刀,这种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已经是最大程度的仁慈。”他挠了挠下巴,将靴跟在板房中间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砸出来的坑洞边沿蹭了蹭,“我只是想起了我们之前在提利安各自屯兵砺剑的过往。”

费艾诺冷笑,“基于信息差、更高一维度思想的干预和陈年积怨的综合性离间。”

“现在能击败诺多的估计也只有离间了。”他看着费艾诺将碎砂片从碎肉中一个一个挑出,然后随着费艾诺快速点着的方向走到一边拿起笔将费艾诺说出的一个数值标在表格中的空位里,那是毁伤级别对应的破片分布密度。

“看点实际的,诺洛芬威,”费艾诺每次称呼他的父名时都会让芬国昐有种牙疼的错觉,而费艾诺也并不掩饰他确实是在用他在阿拉曼自冠父名公开宣称领导权的那档子事膈应芬国昐,他总会在尾音落下时眉梢、唇角上挑而眼角微弯,似讽似挑衅的表情曾一度让芬国昐神经反射性紧绷,并恼火到很难将注意力放在费艾诺逐渐开始满嘴嘲讽时实际表达的含义上,从而将无效沟通的效率进一步降低,“别对微渺者和大能者之间的现实差距太乐观,你儿子炸下来的甲片包含的信息非常多,还不包括现有技术无法提取的成分,所以最简单的总结就是你现在完全可以大胆地往最坏的情况预估。”

“总不至于是祂如果现在进攻我们会全军覆没。”于是芬国昐非常大胆地猜了一个非常极端的情况。

“别这么保守,再看远一点,比如我们再往后坚持一百个太阳年如果祂来进攻,我们照样会全军覆没。”费艾诺头也不抬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将取出的破片倒进透明小盒中,这些需要回去进一步化验观察损耗情况,然后他回身对沉默的芬国昐竟然咧开嘴角笑了一下,“很震惊?震惊就对了,研究总结报告在那里,这就是我让你来这里想给你看的。以管窥豹一下,合围建成两百年我们进展如何,祂的进展又如何,两相对比看看道理其实简单得很。这玩意儿现在会跑会喷火,你猜它以后会不会飞?报告写完后茹因沃和提涅瓦他们几个喝了两天的酒边喝边哭喝完就睡睡起来接着边喝边哭,行了看完没有,报告写得够简单了你能看得懂,给点反应,你总不至于比他们心理承受能力还差。”

确实能看懂,也就一页纸,从数值到概念都和他熟知的已有装备做了对比,一扫就能看到差距实际上是什么样子,芬国昐想抹脸结果差点把面甲蹭下来,他欲言又止地弹了弹手里重若千钧的薄薄一张纸,“有酒吗?”

“没有,下次自己带。”

芬国昐过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这结论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了。”

“不然我为啥找你在这里说,如娜之前提出应该把信息对抗的重要等级从‘应对’提高到‘预防’的层次,因为之前库茹沃发现各下一级便携终端会在网点间错频,而魔苟斯从未停止尤其是向我这里派遣间谍,现在茹因沃在拟订涉密研讨禁止携带终端的规定,我们同样不能让魔苟斯知道我们目前根本无法应对他的生物武器,”仅有他们两人的狭小板房外炮声隆隆,费艾诺将没用了的样本丢进旁侧的桶中,然后抽过芬国昐手里的纸和托盘一起扔进水池里,开大的水流冲击着托盘当啷响,纸张在水中飞快溶解流入下水道,他抬头对芬国昐抬抬眉毛,将手套摘下也丢进水池,“我知道你不会再让西线任何人知道这个,不过你儿子,我知道他肯定忠诚于你就像奈雅忠诚于我,但你儿子向来挺有想法一小孩,你给我把他瞒好了别给我生事儿听见没有。”

芬国昐点点头,暂时按下一股突然升腾而起的焦灼,那焦灼如希斯路姆极北的雪峰,再向东遥望便是喷发着毒烟的黑色群岭。他沉吟了片刻,向旁侧角落里放着的一颗晶球示意了一下,巴掌大的底座上鲜亮的金色徽章显示这是费艾诺直属拥有最高权限的帕兰提尔,“那帕兰提尔呢?”

“帕兰提尔网路的级别是最高的,和使用者直接联结的话保障性和下游终端不是一个量级,不过帕兰提尔出事的话那事情也就严重了……”费艾诺停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的帕兰提尔,然后向芬国昐一颔首,“你提的对,我会考虑其应对措施……?”他刚又要移开目光去看水池,忽然觉得芬国昐眼神沉泠泠地盯着他。

“我需要帕兰提尔的次高权限,”芬国昐强调了一下,“次高权限。”

费艾诺的眉梢缓缓挑起,他抖开一张折叠椅坐下,两手抱着膀子哂笑,“诺洛芬威,你这个表情跟在阿拉曼向我当场要求‘诺洛芬威’及其对应权力和地位的时候一模一样,现在似乎只有离间才能击败我们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

芬国昐抬手扯了扯颈下妥帖收束的衬衫领子,原地踱了两步,“我无意将接下来的时间浪费在和您又一次翻赫尔卡拉赫旧账的争执中,何况在那时疯狂想要尽快渡海的您本就对我的目的洞察地彻底——那几乎是您那时唯一能表达的公正之语——兄长,没错,我再一次向您要求,是要求,要求一个能够主动且即时地联络指挥下属所有集团和单位力量的权力,无论东线还是西线,”他一步一步走到费艾诺身前,即使费艾诺只是仍然抱着双臂仰首始终和他安静对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芬国昐没有放松神经,他的声线越来越紧绷低沉,“尤其是和您个人的晶球之间的联络。”

费艾诺在折叠椅上靠地舒服了点,眼睛一眨不眨地仰视着他,“我以为和奈雅之间交流足够满足你对东线这边施加的影响力。”

“您不能让我完全和东线脱节,在您的影响力本就已经通过您的研发梯队和技术迭代的方式向西线渗透之时。”

“你的政策亦乘着技术迭代的便车在东线施行,我精于此道的墨瑞最先承认你在大幅提升生产力方面很有一手,”费艾诺的话让芬国昐的心沉入了谷地,因为费艾诺神色仍然没有喜怒的变化这不正常。然而他并没有紧张多久,“毕竟子民在探索学识之前首先要吃饭,像他说的,打仗首先打的是生产力——好了不逗你了!”他忽然大笑起来。

芬国昐脸皮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兄长……?”这两个发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想这么干很久了,用你一般来对付我的样子来对付对付你真挺好玩的,”费艾诺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芬国昐已经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鼓胀起来的青筋一直延伸进袖口内的右臂,“保持语气眼神和脸色不变只一言不发看着人直到对方忍不住要发作,这视角原来这么好笑,可惜我憋不了那么久……”他走到自己的晶球前,将手掌触碰上去,神色专注下来,芬国昐疑惑地松了拳头的劲道。

费艾诺没一会儿就放下手掌,走到台子前拿起刷子在自己和芬国昐之间划着圈,“现在你的帕兰提尔的权限是最高的了,和我平级,包括我的总实验室的固定晶球、诺多治下所有领主的工作晶球,以及各大场控内一级帕兰提尔的启动、呼叫、接收、定位、屏蔽,等,甚至于撤销,所有我的权限能做到的,尤其是我这个。具体怎么用自己回去玩。”他指了指自己的帕兰提尔。

芬国昐看着费艾诺一副很忙的样子,语气不由带上了笑意,“……您没什么其他想问我的么?”

“有啊,你看了这报告就给我来了一句要帕兰提尔权限,没什么别的想法?”费艾诺干脆利落地刷着托盘揉着手套,忽然动作又一停,回身看过来,手里的刷子滴了他一裤子的水,“我能信任你吗?”

“您本来就有答案,兄长,”芬国昐正色道,然而其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明亮,“从两百年前你我决定令一切旧事都必须无条件为抗击乃至歼灭魔苟斯及其势力、令我们回归星辰之下的子民安居乐业的伟业让路开始,您的技术和我的政策从来互为彼此的载体和动力,诺多的道路从未偏航。”

费艾诺摇了摇手里的刷子,转身继续踢里哐啷地刷池子。

“我们或许得调整一下战略,一百年……一百年时间追不上,两百年时间也至少可以抵御一二,”芬国昐的眉心重新紧缩,末了叹了口气,仍然继续按下那股焦灼的心绪。这股焦灼后来陪他非常不安稳地度过了下一个百年,并在又一个百年中终于催逼着他试图向费艾诺提出务必尽快趁着魔苟斯尚未准备之时主动进攻,“或许我之前确实太乐观了。”

“过会儿回去说,你先等我先把这个倒了烧了去。”费艾诺拎起台子旁装满了烂肉的桶,走向门口的时候在芬国昐身边停住,“快先说谢谢兄长给你权限。”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和回忆里如出一辙语速飞快的声音让芬国昐回神,这让芬国昐下意识摸了摸脸,好像没摸出来什么异常,不过osanwe里微弱的血缘联结那端的情绪传递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这让他的心情更加好了起来,费艾诺并没有继续将他隔绝,“一些两百年前的事。”

抱着手臂挠着脖子上的疤痕的费艾诺上半身倾斜进视野,两眼微眯满脸狐疑。已经在重新缝合的恩奎尤瑞同样满脸狐疑地抬头看看费艾诺又看一眼芬国昐,“你俩、你们要聊一会儿吗?”显然是在问费艾诺,并且神色上莫名有点戒备。

“你接着忙你的,”费艾诺一抬下巴,又补充一句,“不会说很久的,你直接来实验室找我就行了,我肯定在。”

恩奎尤瑞放松下来,继续缝合,“那行。”

“你的卫队和你那个总管还有一小时就可以上来了,茹因沃和埃瑞斯托在等着接他们。”费艾诺晃到床另外半圈后在床脚坐下,“趁他们上来闹哄哄一番之前有个事情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芬国昐问。

费艾诺一直没张开的那手掌摊开,里面躺着一个十分之一巴掌大小的圆片,上面由冷却的熔锡焊接而成的由染色橡胶包裹的铜丝凌乱地分布,但背面的接口倒是整整齐齐。芬国昐看了看,“这不是次一级终端的天线么?”

“你看这东西,如果密集排布一百个或者一千个,它会怎么样?”

芬国昐抿唇,“帕兰提尔和六个终端靠太近就会引起终端在使用时的啸叫了,廷会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带权杖了。”

“啧,自干扰的情况我会想办法解决,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竖起一面一百平方米上面严密排列布阵这种天线的,墙。”

芬国昐慢慢睁大了眼睛,他想了想,又眯起眼,“天基的不做了?”

“那是另一种,而且这个和通讯没关系。”费艾诺摆摆手。

芬国昐反应过来了,“你想在希斯路姆搞一个?”

“准确地说是我儿子的豁口弄一个,你们希斯路姆搞一个。”费艾诺竖起两个手掌,“可以微微错开点。目前的这个天线波束是三百四十度和一百八十度的球面,初步设想的是组成阵列之后波束就得窄化来提高精度,但两个阵面可以相互弥补波束范围的不足。”

“豁口打回来了?”

“他们在准备打,试试改进后加装在移动式反顶甲雷的弹头前端引信的识别系统,最近发现一批新的巨型奥克的肉体用现存手持火力无法有效击穿。”

“我们吃了那种奥克的大亏,”芬国昐沉声说,“这种奥克的防御性甚至可以以身躯做破城锤,本该是薄弱处的侧脑皮下也只是一层坚硬的骨质,或许它们没有听觉,大概只有那小到不知如何瞄准的眼睛才是薄弱点。”

“眼睛,很好,我会让奈雅和卡诺去留意这里,我会挖出它们的眼球研究收光和成像原理,”费艾诺冷笑,“魔苟斯的迭代速度……呵,不太行的话那只能用现存的近程火力直接推平那里。”他向芬国昐摊摊手,“我们已经在尽量避免达到和格劳龙过境一样摧毁性质的后果了。”

芬国昐思索着,“如此可以及时且大范围探测到贝烈瑞安德境内魔苟斯军队的动向,预防其发动闪电战突袭。”

“或许不止。”费艾诺扒拉着电路板上面的导线。

“大概会造成首生子女头疼。”恩奎尤瑞忽然说,她已经结束了,正在收拾东西,“天线现有的频率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没错它确实是目前波束最宽、扫频最稳定的设计,但如果仍然按照这个参量去做,波动叠加的话造成的不只是相互干扰的问题,首生子女的有效精神通带比次生子女要宽得多,由于灵肉可分的特质所以能承受的强度上限也更低,可能次生子女仍然不会受到影响,但离得近的首生子女会严重头痛。”

芬国昐终于想起来这个姑娘是谁了,“你是安全研究室的主任工程师?”

“是的,诺洛芬威陛下,”恩奎尤瑞端起托盘起身,向芬国昐微微躬身致礼,“这段时间感谢您的配合,祝您早日康复。”

等到恩奎尤瑞走了之后,费艾诺挪到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她是不是话挺少的?”

“挺凶的,”芬国昐抬起手臂小心地掀开一点袖子,看着上面细密的缝合口,“你的学生?”

“她不是,她父母是。”费艾诺向后靠在椅子上。

芬国昐微微惊讶。

“很年轻是不是?”费艾诺想了一下,“算算还不到一百个树年的年纪,我还在图娜山下时她父母来工坊也经常把她带过来,跟其他工匠家的小孩一起放在庭院里看护。”

“她父母现在是做什么的?”芬国昐问。

费艾诺沉默了一下,这个沉默让芬国昐隐隐猜到了些许。“她父亲在我们抢船的时候被扔进了海里,盔甲让他再也没浮起来,杀亲过后她母亲被发现身受重伤,死在了从澳阔泷迪到阿拉曼的那一段海上。”

“……我很遗憾。”芬国昐说,“我想她也是你的主治医师之一?”

“她说她要我活着看到血案将带给诺多的阴影,那或许同样不会放过诺多的功绩,”费艾诺,“她确实挺凶一小孩,在船上的时候她说她要证明我是错的,那时我把她母亲的剑塞给她——好吧我知道我可以不那么做,我说那你就证明给我。她提不动那把剑,她当时还很瘦小,也因为不适应远航而十分虚弱,她说她不会用这种方式。”

按道理来说已经不适合再表现出更多好奇,因此芬国昐向费艾诺示意那个电路板,“那么她说的那个问题,那个埃尔达会头痛的问题,有思路么?”他想了想又低声说,“一百平方米的直立面阵,起码是个建筑类型的非进攻单位,这项目的参与人员必不会少,你需要的将不只是现有总装部队的力量。”

“我需要武装力量,”费艾诺向前倾身,将那电路板伸向前,在芬国昐抬手要取时稍稍一收,将其立起,“一个稳固的堡垒群,基地性质的响应力量构成它的防御。恩奎尔说的是安全性问题,自从我在二百五十前将‘安全’从‘质量’中分出来升级为研发主体之一后,库茹沃曾经跟我讲安全的反方向就是攻击,他在终端调整扫频来适应昆迪的精神带宽时向我提出用不同频段的电磁波设计另一种意义上的武器的思路,无形的武器。如果能够实现……”

“你需要的是两座天线城。”

芬国昐再次伸出手指捏住费艾诺指间的电路板,这一次他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抽了出来。

“两座天线城,以城池为隐蔽,以城防为屏障,可以是体量巨大的战略防御设备,贝烈瑞安德的一对地上的眼睛,也可以是针对魔苟斯的非机动性武器。”

“大能者的躯壳无非其衣装,如果祂不得不离开这形体呢,”费艾诺轻声说,他跃动着火光的眼看向芬国昐星幕般的瞳仁,“我一直在想,祂为何就认为,安坐北方地底不动,只无穷尽地制造、派遣爪牙在地面活动,就能将阿尔达视为祂的所有。”

“……这个型号有名字么?”芬国昐问。

“还没有,怎么?”费艾诺挑起眉梢,“有想法?”

“让我做你的型号总指挥吧,兄长,或许我可以帮你给它想个名字,”芬国昐无奈地笑了笑,心直口快的费艾诺在某些时候永远不会先一步提出邀请,那么就让他来继续做出两人之间先迈出那一步的人,“就像我们最开始联合打造米斯林通讯枢纽阵地、帕兰提尔网路的雏形型号一样?我的型号总工程师,费雅纳罗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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